来自青岛市城阳人民医院的王友培大夫于2020年9月开始在北京协和医院进行为期半年的进修。初入协和，王大夫就先后两次跟诊了老年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安宁缓和医疗组组长宁晓红副教授。在这个过程中，宁医生给病人交代病情的过程、她的工作状态、患者及家属从中得到抚慰的程度、以及宁医生在缓和医疗事业推动上的决心，都深深地打动了王大夫，她说：“自己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觉得从事缓和医疗工作虽然不易但很了不起。”

▲2020年11月，北京协和医院安宁缓和医疗论坛现场。

初识安宁

2019年，王友培大夫去台南奇美医院学习，在此期间她了解到这家医院有专设的安宁病房，护士长还向她介绍了安宁缓和医疗的理念。这是王大夫第一次了解这个理念：如何让病人更有质量地活着，同时减少家属的焦虑情绪；如何让末期患者在最小伤害和最大尊重的前提下,走好生命的最后一程；如何让家属安心做好亲人最后阶段的陪伴。在这里，她第一次明白，安宁疗护的目的就是五个字：生死两相安。

王友培大夫在青岛从事老年医学科工作已经八年了，接诊过很多处于生命末期的病人，感受过这些患者走到生命尽头却被动接受过度治疗、不能安详离去的悲哀。了解到这样一种新的理念，王大夫很是兴奋，她非常希望能为患者减轻身心痛苦，这个多年来一直困惑她的问题，终于有解了。

可惜由于各种因素，王大夫并没有得到进入奇美医院安宁病房深度参观学习的机会。回到青岛后，王大夫试着将自己的体会和感悟融入工作中，尝试着和生命末期患者的家属进行缓和医疗的探讨，却沮丧地发现这类沟通几乎无法进行。家属根本不同意将病情发展的真实情况告诉患者本人，并代患者作了各种治疗相关的决定，而患者本人只能被动接受。眼看患者临终却不能有尊严地离去，作为医生却无能为力，王大夫很痛心。在忌讳谈及生死的情境下，想要推动缓和医疗的王大夫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2020年9月，王友培大夫来到北京协和医院老年医学科进修。9月15日和29日，王大夫先后跟随宁晓红副教授出门诊。这两次看似平常的跟诊，却给了王大夫莫大的惊喜。王大夫亲眼见到每一位患者和家属在宁医生的门诊都得到了最温暖有爱的关怀，放下了恐惧，放下了焦虑，放下了疲惫。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患者最终能做到坦然地接受，安详地告别，并对生命充满感恩之情。在这间诊室里，王大夫找到了她寻找已久的答案。她发现自己曾以为的“此路不通”，其实只是没有找对门道，她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也坚定了自己要朝着这条路前行的信念。

▲北京协和医院安宁志愿团队给患者的新年贺卡。

倾听并给予帮助

有一位确诊晚期十二指肠癌两周的老年女性患者与老伴和女儿一同来到宁医生门诊。一入诊间，就能强烈感受到一家人的焦虑情绪。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宁医生缓缓拉起老人的手温和地看着她，慢慢地询问她目前的情况。老人思维非常清晰，在宁医生的引导下，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病情。她既往曾发现肺癌，并在此前检查中发现了肝占位，经排查后明确为十二指肠癌肝转移。在肿瘤科医生建议下，她决定选择化疗。但他们一家人都担心她难以承受化疗的副作用，担心治疗过程中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担心化疗后会营养不良等等。经多方打听后，来到宁医生的门诊。

面对化疗，很多患者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恐慌，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大夫观察到，宁医生先是赞许了老人坦然接受病情并勇敢说出来的积极心态，并对老人能选择化疗作出肯定。随后她询问了老人目前的具体情况，了解了饮食、睡眠、体力、营养等状况，并针对每一项都做了详尽的分析，并就患者的的疑虑逐一进行解释。整个交谈过程非常温馨，老人和家属听了宁医生一番话，逐渐打消顾虑，对接下来的治疗也有了信心。告别时，宁医生起身将他们送出门外，并多次和老人拥抱。王大夫说，她很少见到医生能这样与患者像亲人一样道别。这样的一幕，给了她巨大触动。

▲王友培大夫镜头下的宁医生与患者。

成为患者的依靠

当天，一位已故肿瘤患者的家属，在门外等了一上午，在宁医生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后专门进来表示感谢。她说她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走得很安详，没有带着痛苦和遗憾离去，这让她觉得心安。

这位女士告诉宁医生，老父亲在最后的时光里将身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定好了自己离去后要穿的衣服和墓地等等。大小事务都是老人自己决定的。老人和家人有机会进行充分沟通，也有机会得到高质量的陪伴，而家人也避免了因隐瞒病情带来的自责和悔恨。宁医生始终默默倾听着她的诉说。由于父亲刚离去，这位女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抽泣。在一旁跟诊的王大夫也几欲落泪，但身为医者她提醒自己要忍住。然而她发现，对面的宁医生陪着这位刚刚失去父亲的女儿一起哭了起来。这个情景也让王大夫有了新的触动。患者去世后如何安抚家属的哀伤，也是需要她不断思考和学习的。

在交流过程中宁医生尽量给予这位女士鼓励，并告诉她，感到哀伤可以尽情表达，也可与家人一起怀念逝者。生前所有事都已按老人的意愿安排，我们已经无憾，也无需再自责。这位女士最后对宁医生说：“安宁这项事业希望您一直做下去。如果需要，我也会无条件加入。希望尽我所能帮助像我一样的人。” 宁医生说，自己也特别愿意成为患者和家属的依靠，在有生之年，也一定会把缓和医疗坚持下去。

▲宁晓红副教授赠予王友培大夫的书籍。

跟诊结束后，王大夫紧紧地抱住宁医生，哭了出来。宁医生的愿力和行动深深点燃了她的希望。让末期患者能够有尊严地离去，同时给予患者家属抚慰，帮助他们走出自责情绪，得到内心的安宁，不就是所谓的生死两相安么！

她说，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宁医生一样，在患者无法治愈的情况下，与患者和家属获得某种默契，最终真正得到内心的安宁。

图片/安宁志愿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