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一位清秀、腼腆的协和医院内科主治医师。一如他的名字,斯文而安静。2008年参加医院援助内蒙医疗队之后,大家发现赵静变了许多,少了些斯文矜持,多了些豁达豪爽。大家都很好奇,援蒙半年,是什么事情让赵静的心态、性情产生了如此的变化呢?这还要从他援蒙期间的一次出诊说起。
有一次,赵静到林格尔县灯笼素乡的一名老乡家出诊。灯笼素乡地处山区,赵静原以为这是个“农夫、山泉、还有点田”的地方。但到了以后,当贫穷那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时,他彻底被震撼了,残破的窑洞、泥泞的山路、留守的孤老幼儿,时光仿佛穿越到了三四十年前,这里与城市的繁华竟有天壤之别。
乡里也曾有过两位乡村医生,但是都在夜间出诊时,坠入山谷摔死了,此后乡亲们都过着自生自灭的原始生活,得了病根本没钱到县城求医,只能自己跟病魔斗争,赢了就继续活着,输了就悄然离去。
这天,赵静出诊的患者是当地一位普通老农。走进他家中,发现唯一值钱的家电就是一台9寸黑白电视机。家中一共三口人,患者、老伴和一个5岁的孙女。其实患者的病并不复杂,就是长年大量吸烟导致的慢性阻塞性肺病,每到天冷的时候就咳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赵大夫不是小叮当啊,口袋里既没有X光线机,也没有超声心动仪,他只能靠问诊和查体进行诊断,然后告诉患者要戒烟,并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平喘、祛痰以及吸入治疗的药物和方法,嘱咐规律使用。就是这样一次简单的会诊,赵静觉得他能做的其实很少,但是患者却无比感激。临行前,患者老伴给远道而来的大夫炒了一碗黄豆,这就是他们待客的最高“礼遇”了,也是他们逢年过节时才能享用的奢侈品。赵静象征性地抓了几颗黄豆塞进嘴里,忽然看到5岁的小孙女怯怯地站在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黄豆,口水都流出来了。他鼻子一酸,把那碗黄豆递给小姑娘,但患者老伴却一把抓住他装听诊器白大衣的口袋,将孙女手里那碗炒黄豆全部倒了进去,然后抓着他的手说:“小伙子,我们还有,你带着路上吃!这里很久都没有大夫了,您这样的大大夫能来这儿看病,不容易啊,谢谢您!”
赵静,一个大小伙,眼睛顿时就湿润了,心想要说感谢的人应该是我啊。这个来自大城市的医生,从未感受到医生的职业如此重要,如此神圣过。甚至他曾经认为,高强度的工作压力、恶劣的医疗环境、工作累、收入低,还要面对“缝肛门”、“十七刀”、“8毛钱与10万块”种种对医生不利的舆论,很多人每天像刺猬一样自我保护,这与儿时心目中受人景仰的医生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此刻,一切的抱怨在这碗黄豆面前烟消云散,生活再苦,工作再累,山路再崎岖,只要能够给乡亲们解除病痛,他都心甘情愿。其实那碗黄豆的力量可能也曾经激励过两位坠入山谷的乡村医生。他们每天跋涉在这荒凉崎岖的山沟里,走家串巷为老乡看病,他们没钱、没名、更没有所谓的学术地位,然而为了治病救人,他们夜行山路,坠入山谷,死而后已,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临行前送他们到村口的一双双感激的眼睛和倒入他们口袋的那碗平时从来舍不得吃的黄豆吗?
一碗炒黄豆,改变了赵静。现在每当遇到工作中的不顺心,他都常常想起那个荒凉的穷山沟,怀念起那碗热乎乎的炒黄豆,那种朴素的情感和温暖的力量始终撞击着他心灵最柔软的地方。作为医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援蒙归来赵静和他的同伴们找到了答案:就是无论身处繁华都市还是偏远山村,无论富贵还是清贫,做一个自省、专注、慈悲、纯粹的医生,为病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许这就是医生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