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清除废弃镭源及氡发生机的经过

    老协和的人应当记得，1969年春夏之交，协和医院（当时更名为反帝医院）发生了一件轰动全院的大事：放射科废弃的镭源及氡发生机被安全拆除搬离了医院。为此，十多年来悬在人们心中的定时炸弹终于被清除了！人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事情还须从源头讲起。1898年居里夫妇发现了放射性元素镭，它在当时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稀有金属。不久镭辐射就被用于治疗恶性肿瘤。氡是镭的衰变产物，是一种惰性、无色、无味的放射性气体，半衰期为3.8天。北京协和医院是国内最早开展肿瘤放射治疗的医院，早在1925年，孙中山先生就在我院接受镭锭治疗。1931年，协和医院引进氡发生机装置，约有500mg镭当量，安装在7楼0层。通过负压抽吸抽取氡气，经一条金制长管收集到玻璃针管内，医生将携带氡气的针管埋入病人的肿瘤组织内进行放射治疗，达到治疗癌症的目的。镭疗和氡气治疗的弊端是在操作过程中工作人员会接受一定量的辐射，不易防护。
    随着放射治疗设备的进展，自1951年钴60治疗机问世后，镭疗逐渐被淘汰，于是放射源就变成了废弃物。镭的半衰期长达1400年，且在衰变过程中不断释放具有放射性的有害气体氡气，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成了名符其实的“烫手山芋”。如何处理镭和氡发生机都成了“老大难”问题。
    当时放射科每周需要两次派专人定时抽取氡气，名曰“抽氡”，如不及时抽取，氡气玻璃管内充满放射性氡气压力变大，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氡气抽取后只能排放到大气中，这样就造成了协和医院及周边环境的大气污染，人吸入氡气后会增加患肺癌及白血病的机率。现在氡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列为人类的致癌物，当年放射科派出林玉玺、康秀山、吴伯卿、郑桂存、唐奎福、张春芳等几位老技师，每周二、五定期到氡发生机抽取氡气，每抽取一次氡气需要半天时间，工作人员所接受的辐射量超出平日工作量的数倍，大家虽然心里纠结，但仍服从科里安排，为避免身体受到过量辐射，大家每次上岗小心操作，待机器正常运转后迅速离开机房，躲在机房门外观望，尽量远离放射源，少接受辐射。靠这些老前辈的无私奉献，保证了当年镭源没有发生重大事故。为此，吴伯卿技师患上了放射病，白细胞、血小板一直低下。
    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抽下去，总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巨大的隐患，像乌云笼罩在医院上空，如何彻底解决？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林钧才、董炳琨两位院长被打倒了，科主任胡懋华也“靠边站”，医院由军管会领导，放射科由“小联委”勤务员周修国大夫主持工作。周大夫虽身为“造反派”，但在当时却是有名的“温和派”、“保皇派”，他从未干过“打、砸、抢、抄家”的坏事，相反他还暗中保护许多基层干部和“反动学术权威”。清除镭源、氡发生机是周修国医师领导、策划并具体实施的。为彻底解决这一难题，他带领放射科的几个年轻人，成立了攻关小组，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提出“保卫北京，保卫毛主席，誓把镭源、氡发生机移出北京”的豪迈口号，勇闯禁区，决心攻克难关。
    在院军管会的支持下，他们与解放军4568部队防化兵团联系，防化兵团派出一个排的战士协助，经过数月严密的侦察、科学的分析，制定出缜密的清理方案。几经修改，并请当时被打倒的董炳琨院长和胡懋华主任提意见，得到他们的“认可”，在完善各项准备工作、确认无误后开始实施清理工作。
     第一步：由院方选派一人提前打开放置液体氡的铅保险柜，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具体由周修国大夫负责。据他在事后全院汇报大会上讲述：“保险柜密码是一张16开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号码，即左旋几转，右旋几转，再右旋、左旋几转，左半旋、右半旋，右半旋、左半旋，反反复复，转来转去，毫无规律。开始背诵就头晕，后来分两段背诵，背了几天，一直背到滚瓜烂熟，确定无误后，便开始着手打开保险柜。第一次试着打开，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果失败了，通过一夜反思，第二天再试，结果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获得成功！打开保险柜后立即将柜门复位，但不上锁，完成任务后立即离开现场，下一步交由防化兵处理。”
    第二步：打开保险柜，当日凌晨一点，由防化兵一位战士（事前已经反复多次训练，确定操作熟练无误）将连接氡的玻璃导管用酒精喷灯燃烧封闭，切断，再由另一位战士将存放在烧杯内的液体氡（约100ml）端到大门口外的大货车上，迅速放进有防护铅砖围成的保险罐里，大货车前、后由摩托车开路护送，深夜送到长城以外废弃放射性物质埋藏点深埋。
    事后，为感谢防化兵的大力支持，医院派周修国等人带上锦旗和感谢信，代表医院到长城外部队营房，感谢部队领导和战士们对协和医院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至此，困扰协和医院几十年一直得不到解决的老大难问题，在解放军防化兵的帮助下，终于解决了。废弃镭源、氡发生机拆除在国内属于第一次尝试，在完全没有经验借鉴的情况下，放射科几名年轻人，摸着石头过河，深入研究，反复试验，大胆尝试，在一夜之间完成了清除任务，真是一大奇迹！
    事情已经过去45年了，当年为抽氡作出贡献的放射科老技师林玉玺、康秀山、张春芳早已作古；为拆除废弃镭源、氡发生机，敢想、敢干、敢作为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均已愈古稀之年。回首往事让人无法忘怀，在“十年浩劫”的特殊年代，社会上年轻人热衷的是“造反”、“武斗”、“打砸抢”，而协和放射科的年轻人除了每天应对繁重的医疗任务外，还能心系国家，牺牲自我，做出了清除废弃放射源的壮举！今天，协和的上空碧瓦蓝天，人们再也不必担心空气中有氡气漂浮污染，周修国大夫和4568部队的战士们，当年为协和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协和人不能忘记他们，历史不能忘记他们，首都人民也应当感谢他们！